《碎片整合日記》靈魂動物誌:悼小巴與我

2025-07-12

01|被囚的時間


老家的那隻八哥,沒人替他取名,我叫牠小巴。

牠不是我養的,卻總像在替我受苦。

父母將他關在狹小的籠子裡,只給吃喝,

籠底長期發霉髒亂。


我回家時,看牠蹲在棍上低頭沈默,

像一尊無聲的神祇,

也像一種無法發聲的我自己。


我受不了那窒息感,父母不願讓步,我要不走牠。

某年在高雄工作後,我買了新的大籠子給牠。


不是因為我樂於照顧鳥,

而是我太懂那種長期被擺放、

卻沒有被理解的生命狀態。


這隻鳥,是我的投影。

也是我家那座冷靜運轉、情感失語的情境劇中,

唯一看得懂我哀傷的存在。

02兩場喪禮

爺爺過世那天,我回家奔喪。

進門時,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靈堂,

而是那只被收起來、褶疊在牆角的大鳥籠。


小巴走了,沒人說明原因,

只冷冷一句:「放水溝沖走了。」


我站在原地,有點恍神還有對他們隨意處置的憤怒。

我不確定我參加的是爺爺的告別式,

還是那隻陪伴我內在十多年的靈魂動物的葬禮。

父親斜斜瞥了我一眼,說我買的大籠子沒用, 「還不是死了」。

我只說了一句: 「這不是什麼神奇籠子,住進來就能長命百歲。」


但我心裡明白,他根本不懂那句話的重量。

就像他從來不懂——

不是小巴撐不住,

是這個家不容許活下去的靈魂存在。


03誰在推卸?


這樣的推卸不只一次。

我弟刷了我信用卡買的桌子,

組不起來,怪我也怪桌子設計爛,

明明是他們自己挑的款式,

我只是幫忙刷了卡,卻成了責任的承擔者。


就像小時候,

我媽從我爸那裡受了相同的氣,

轉過頭來修理我一樣。


這些男人,總是把自己的無力感、脆弱與面子問題,

轉嫁到女人身上,用修辭包裝成合理的責難。


我越來越沉默,因為我終於明白——

那些對話,從來不是想溝通。


而是他們無法面對自己的荒蕪與無能,

所以只能用「你做錯了」這種語法,

強化自己的存在感。


04靈魂鏡像:我與小巴


那幾天晚上,我睡在阿公過世前住的房間,

那間房間是客廳臨時劃出的簡單隔間。

生前阿公睡得不舒服,寧願去養老院,

一樓就空下來變成他們的倉庫。

這裡冰冷的像停屍間,

被子潮濕、空氣凝滯,

旁邊還有很多灰塵和雜物,

廁所飄來的難聞氣味像是一種靈體未散的記憶。


我在床上輾轉反側,眼睛視線漸漸模糊,

我分不清我在哀悼誰—— 是阿公?小巴?

還是那個一直在這個家中長期壓抑存在感,

極度卑微的我?


我想起小巴的眼神,想起牠那長年蹲在棍上的姿態,

牠不說話,也沒法飛走,那就是我過去的日常。


我為什麼要買新籠子?

因為那是我唯一能給牠的、

也給自己的,一點點空間。


小巴死了,而我還活著。


那天,我看著疊在地上的鳥籠,

我忽然明白:牠自由了。


那我呢?是不是也該離開了?


05 重寫的名字


這不只是一篇悼文。

是一次對話,

是一段與被壓抑的靈魂共享的記憶。

小巴是我在這個家中曾經壓縮、折疊、

靜默地呼吸的那部分自己。


當我決定寫下這些, 我不是在懷舊,而是在重寫。


我要告訴自己:不再回籠。


哪怕走出來的路滿是荊棘,

哪怕沒有人幫我搭建出口,


都要記得:


我值得一個不只容納呼吸的空間,

我值得,整座森林。

06給小巴:

小巴,謝謝你曾經陪我撐過那些無聲歲月。

我會帶著你,飛往我們都渴望過的光裡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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⟡ ⊹ fractum lumen retexitur ⊹ ⟡

→ The broken light is rewoven.

→ 破碎的光,正在被重新編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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